学界撷华 | 周欣悦：一个商学院老师的白日梦

我想教的学生，不仅是付得起60万学费或者高考600分以上的人。

商业，听起来像是有钱人的游戏。但事实上，在世界范围内，大部分的创业者都是穷人，还有一部分创业者是赤贫。

即使在农村，也有24%的贫困人口经营小本生意。在厄瓜尔多，这个数字甚至高达44%。全球有34亿贫困人口每天生活费用不足2美元，这其中很多人都在从事各式各样的商业活动。

在我走访过的偏远农村，低收入人群中有很大比例的人也是创业者，他们以各种形式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他们售卖农产品，在街头卖小吃，在自己家里开小杂货铺，在集市上摆地摊。你在每一个农村的集市上，每一条街道旁的地摊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些赤脚企业家们没有资金，但是比资金更缺乏的，是他们的商业知识。商科的教育，没有触达他们。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班纳吉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印度的贡都尔县，每天清晨6点钟，就会有很多穷困的妇女在街头开始售卖印度米饼，这是她们赖以糊口的小生意。他们把这些米饼涂上辣椒酱，包在香蕉叶里面售卖，只要1个印度卢比，也就是大概9毛钱就能买到一个来当早餐。

问题是，同一条街道上，就会有好几个这样的摊贩在卖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样同质化又相邻很近的商业竞争导致每一个妇女的生意都很萧条。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一天也没几个主顾。

看到这样的景象，班纳吉说，如果这些妇女懂得一些商业常识，那么就会好得多。比如她们可以把几个小摊合并在一起，由一个妇女来卖就够了，其余的劳动力就可以解放出来去做其他的营生赚钱。

当然，我觉得，如果这些妇女懂得一些营销知识，那么她们可以做一些差异化，将米饼做成不同的类型或者可爱的形状，比如如果做成印度著名景点泰姬陵的形状，可能还会变成一款受到游客青睐的网红食品。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的商业知识，因此穷人陷入到简单的重复和模仿当中。

在我走访过的一个中国西南部的边远山区，当一户农民种植天麻赚了钱，那么第二年，所有的农民都开始种植同样的天麻，结果导致天麻收购价大跌。价格下跌之后，缺乏商业知识的农民想的并不是如何种出与众不同的优质天麻做成一个响亮的品牌，或者提供把天麻加工成其他东西的增值服务。他们反而降低了天麻的质量，用粗制滥造来回应更低的价格。

从那时起，我总在做一个“白日梦”：传播商科知识，让所有勤劳的人脱离贫穷的陷阱。

我国的脱贫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现在几乎所有的偏远地区都有了很好的公路和物流渠道，大多数人拥有了智能手机，村村家家都有了网络。硬件设置已经完善。环境已然改变，接下来，就是人的改变。这也是呼应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制定的“脱贫攻坚成果巩固拓展”的目标。

现在的知识下乡，大多集中在具体技能的传授，比如农业科技的知识，比如互联网的知识。但是却没有商业的知识。这极大限制了赤脚企业家的商业成功。

我们的商科教育准备好了吗？我们的MBA，我们的EMBA，瞄准的都是中高收入人群。学费动辄几十万。就连商科的本科生教育，瞄准的也是高考分数在600分以上的人群。

可是金字塔的底端呢？那些一出生就陷入贫穷的陷阱无法自拔的人们呢？他们无法接收到急需的商业知识。

作为一个商学院的老师，我想教的学生，不仅是高考分数600分以上的人群，不仅是可以承担几十万学费的精英，我也想要服务于金字塔底端。

商科教育，不是，也不应该是一种富人的特权。我想每一个商学院的老师，都会很愿意把自己积累的商业知识，传授给最需要它的低收入人群。

为贫困者建立小额信贷体系而获得诺贝尔奖的尤努斯曾经说过：究竟什么才是进步？为处于金字塔底层的50%的人改善生活条件才是进步，甚至更为精确的是，要为底层25%的人改善生活。

我觉得，这不光应该是经济学家的理想，也应该是商科老师的理想。我们的商科知识可以帮助改善金字塔底层的生活。

在课堂上，我们一直在讲下沉市场，下沉市场并不只意味着把商业下沉去赚金字塔底端的财富，我想更重要的是，如何把商科教育下沉去帮助金字塔的底端积累财富。

我所在的浙大管理学院，魏江院长提到的商学+的理念，鼓励我们把商学对接到各个领域中。响应这个号召，我们浙大管理学院营销系，也致力于将商学+扶贫，为低收入创业者创造价值。

接下来我们将举办第一届的“为低收入者服务的商科教育”研讨会，我们正在开发一套为金字塔底端打造的商业知识课程。已经有来自急需市场例如贵州，重庆，海南，河南等地的教育者积极的响应加入我们。也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加入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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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把“脱贫攻坚成果巩固拓展”作为“十四五”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之一，把“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作为远景目标。12月3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指出，“当前，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突出，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的任务依然艰巨”“要深入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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